喜看三江美 ,《帆影波光旧梦中》陈德忠

?　　“吆罗吆也吆呵——嘿左嘿左罗!”……

　　在长声悠悠、此起彼落的岷江、大渡河船工号子中，江上一艘艘白帆高挂的木船乘风破浪前行;排列成行的众多纤夫在河滩荒草乱石间脚蹬手爬，艰难地背纤上滩;偶或有几只鱼舟轻快地掠过江面，站立船头的鱼老鸹不时扑闪翅膀一头扎进水中叼起条条肥鱼，摆动的银鳞在阳光下闪烁耀眼。

　　江岸边，见证过多少历史变迁的高大城墙曲折蜿蜒，以它饱经沧桑和忧患的宽阔胸膛，日日夜夜承受着江流的水拍浪打。穿过巍峨城楼的城门洞，沿着石砌台阶一步步向下延伸，便是一片繁忙的码头。在那里，洗衣淘米的妇女正和停船泊岸的船工、背货上下的苦力笑闹逗趣。不远的浅水边，顽童们三五成群地游水嬉戏，共同组成了一幅江城常见的世俗风情画卷。

　　儿时熟悉的这些情景，如今已显得十分遥远，只能在旧梦中追寻。仅仅半个世纪的时光流逝，环绕乐山古城的岷江、青衣江、大渡河这三条江流就与过去面目全非。川腔川调的号子早已断绝音响，那飘动的白帆与飞翔的江鸥也消失无踪，清波浩荡的江水饱受污染之害变得浑浊不堪，几近断流。

　　我听见岷江在悲泣、青衣江在呜咽、大渡河在号啕痛哭……曾流淌过多少辉煌岁月的江流，面临着未来对命运的改写。这是现代文明高度发达的悲哀?还是人类破坏生态环境必须自食的恶果?

　　古嘉州水道作为连接西川与中原的交通枢纽，有过商贾云集、帆樯林立的繁华岁月。“蜀麻吴盐自古通，万斛之舟行若风。”唐代诗人杜甫的诗句就形象地描绘出当年这条黄金水道的兴盛繁忙。它曾经鼓动过历史前进的风帆，载运过社会发展的航船，也传播过不少文人雅士的趣闻逸事，飘逸着他们的流风余韵。沿江两岸如此深沉厚重的历史遗存和文化积淀，该不会被人遗忘吧。

　　离城四十余里，坐落在岷江高岸的清溪古驿，曾和中国诗史上称为“双子星座”的两位伟大诗人都结下过不解情缘。诗圣杜甫从“门泊东吴万里船”的锦城举家出蜀，“漾舟千山内，日入泊枉渚”，夜宿在这江村水驿时，曾写下“中夜怀友朋”的动人诗篇。

　　在此之前，秋日的一个月明之夜，有条小船也从这里启航，沿岷江顺流而下。“仗剑去国，辞亲远游”的诗仙李白衣袖飘举，傲立船头，面对清光如水的峨眉山月，朗声高吟：“峨眉山月半轮秋，影入平羌江水流……”成为古今之绝唱。这月色，这江流，也从此被称做“太白佳境”。

　　这首诗后来引发了客居江南的苏轼思乡之情，流露出“谪仙此语谁解道，请君看月时登楼”的概叹!甚至连封侯识韩这样可以得到高官厚禄、结识名流的诱惑都不屑一顾，而宁愿回嘉州当个地方官，以遂“载酒时作凌云游”的夙愿。随着岁月的流逝，苏轼对嘉山嘉水的思念之情越来越强烈。

　　在远去的岁月中，这轮清光朗照的峨眉山月，照射过让人“一山奇处一停桡”的平羌小三峡;

　　照射过荔枝湾江畔那绿叶纷披、红果满枝的“孤舟荔枝图”;

　　照射过让陆放翁依依难舍，“便恐从今入梦魂”的“夜阑风雨嘉州驿”;

　　照射过令苏东坡油然而生“虚名无用今白首”的感慨，却只能在梦中重现的“龙泓口”。

　　但嘉州的江上风光，不只是给人以一脉柔媚温静和充满浓郁的画意诗情，它也蕴藏着洪波巨浪、风涛险恶的阳刚之气。

　　一千二百年前的唐代海通和尚，就是因为目睹惊涛骇浪吞没船舟，危害人命，才发愿通过修造弥勒大佛来降伏水怪、减煞水势，保佑过往行船的安全。巍巍大佛作为世界自然文化遗产至今仍端坐在这三江之滨，将千秋万代造福乐山人民。

　　远在隋朝开皇八年，隋文帝大军征伐南陈时，就传说有神龙现于此段江中，引领战舰前进。隋军大获全胜后，隋文帝便下诏将县名改为龙游，以示纪念。在这里，水有九龙滩，山有九龙山，街有九龙巷，都和一位斩蛟除害的勇士有关。他就是隋炀帝时任嘉州太守的赵昱。据唐代柳宗元的《龙城录》记载：当时江中有老蛟为害，时常吞没舟船。赵昱决心为民除害，亲率甲士千人和上万民众在江边夹岸鼓噪，惊动老蛟浮起时，赵昱便持刀跃入水中，与老蛟生死拼搏，最终将其斩首。这一惊天动地的壮举，为嘉州山水谱写了一曲流传千古的英雄壮歌。

　　如此声势浩大、悲壮惨烈的场面，还在宋元之间的战争中多次出现。为争夺岷江航道而厮杀的金戈铁马、刀光剑影，至今仍能从岸边三龟九顶城的断垣废墟中寻觅到一些蛛丝马迹。

　　环抱乐山城的三江之水就这样穿过历史烟云、年复一年地奔流而去，汇入浩浩长江……

　　子在川上曰：逝者如斯夫!滚滚东去的江水早已将过去年代的沉渣和浮沫卷去，“浪淘尽，千古风流人物”，还看今朝!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今天，历史将翻开新的篇章，给三江之水带来新的生机、新的希望!

　　自古以来，名山胜水总是相依相伴，交相辉映，融为一体。在大力弘扬沫若文化，将乐山建成四川文化强市的滚滚热潮中，疏浚三江航道、开发三江景观的重任已迫不及待地摆在我们面前。它应该是乐山旅游经济发展链条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环。值得高兴的是，成都市与乐山市目前已签署协议，将携手推进岷江航电综合开发和综合交通枢纽建设。乐山港已升级为成都港，是成都经济圈最重要且唯一的出海港口。计划新建的乐山港建成后，一千吨级船舶可以常年从上海、重庆等地直航乐山，三千吨级船舶可在洪水期通行，长江航道将向上延伸一百六十二公里，大件运输出川的“瓶颈”将彻底消除。未来的成都(乐山)港将成为长江上游内河第一港，构建起成都通江达海的大通道。

　　那帆影、那波光、那远去的繁华、那消失的涛声，不只是在梦中才会出现了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