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边上甜秆酒,忆外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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岁月边上甜秆酒

记忆里,我的父老乡亲爱把好吃喝留到过年时享用,为的是辛辛苦苦年到头,美美实实过年关。于是,一到年前的十冬腊月,家家都精心地准备着,磨魔芋长豆芽炸圆子,杀年猪打豆腐吊秆酒。

十冬腊月天太短,特别是一到腊月,时间的脚步简直是兼程而行,看着看着,年跟夕逼了,老家“爱一盅”的人特别着急;看着看着,“除夕翻黄历——年里没日子了!”老家“爱一盅”的人忙着“吊酒”。

俗话说“腊半月正半年”,的确如此——“爱一盅”的人着急自己的“甜秆酒”,过年没有酿成甜秆酒,等于这个年过得无滋无味,拿乡亲们话说“唉,年没有过成!”

“甜秆”或曰“甜高粱”,乡亲们昵称之为“甘榨”,无论如何都要留出自己一亩三分地儿来种植它,用它来酿出亲情味很浓的甜秆酒。我不擅饮酒,但喜闻甜秆酒香,尤喜观看“吊酒”过程,从中能领悟到饱含着父辈们“过日子”的生活哲理。

对于“甜秆”或昵称“甘榨”,我在心里琢磨着,认为它是从南到北,一路小跑,身子跑瘦了,腿也跑细了,由粗壮壮的“甘蔗”变成了细挑挑的“甜秆”,在一双双布满老茧的手里变魔术似的成了琼浆玉液。

“甜秆酒”先用繁琐的工序进行“酿”,后用独特的方式名曰“吊酒”才“吊”出来的。我访问了老家的一位知名酿酒师,他说“吊”是以形取名,源于过去从山涧中取饮用水,将竹竿一剖两半,再打通竹结相连,山泉水沿着“竹渠”流到取水点,下放一个瓦缸或木柖蓄水。山泉水流到吊在半空中的竹简口就飞流直下,溅起美丽的水花,发出动听的声音,其状与甜秆酒从“酒馏子”流出神似。

“酒馏子”,吊酒用的很重要的一个装置。取一段直径约五寸干实木,精加工制成“φ”形或“中”形,后端是方榫,以便嵌入空圆台状的“酒樽子”的上檐口处的小方孔中。

前端上面用挠刀挠出一道凹槽,再用笋叶将酒馏子前端包扎成鸭嘴形状,以便从“酒樽子”上腰部位的小圆孔穿出;,“酒馏子”中间部位状如盛菜盘子,盘上雕刻成像平卧的“非”字形凹槽,主凹槽与“酒馏子”前端内凹槽连通。中间部位很关键,安装好后的这个部位正好对着“天锅”的锅底。

“天锅”是一个大铁锅,是吊酒装置中的制冷设备,是相对于酒灶上加热出蒸汽用的“地锅”而言。“天锅”平蹲在“酒樽子”上方,锅底与酒樽子之间用稻草缠绕成的“酒圈”密封。

这些主要装备已到齐,可以进行安装了,开始吊酒了。

酒灶上埋好地锅,添足水,锅口上平放几个木条,上面铺一块面积略小于锅口的竹笆,合上酒樽子,用稀泥将酒樽子与地锅口重合处的一圈密封严实——差点忘了,还得留一个添加地锅水用的口子。

现在烧火,烧大火,将地锅水烧得沸腾起来,赶快从酒窖中运来第一批次甜秆秆均匀倒进酒樽子里,把蒸汽压住。真快,蒸汽又上来了,第二批次的甜秆秆赶快盖上,第三批第四批,够了,安装酒馏子,架上天锅,添满冷水。你看看你看看,忙得忘了拿接酒的家伙什,好厉害的“酒头子”通过酒馏子流掉了!

幸亏这时酒股子还不粗。烧大火,清亮亮的酒股子越来越粗,越来越烫,赶快更换天锅水,头锅水吊出的酒号称“头气烧”,冲得很,倒到火里轰轰燃。中间出来的叫“落装儿”酒,绵软不烈正喝。换了几次天锅水后,酒变淡,成了“尾子水”,用来做醋或泡臭豆腐。第一樽酒结束,出酒糟,如法炮制第二樽酒。

“吊酒”的过程轰轰烈烈,酿酒的过程辛辛苦苦,并且一年只有一次,有道是“一年一度甜秆熟,一举一动皆辛苦,一点一滴好敦厚”。

甜秆春季育苗,夏天插秧,秋季采收。将采收回来的甜秆一根根地去叶剥壳,然后扎捆立放晾晒。这期间要做好两样工作,一是加工“酒曲”,一是制作“酒酵母子”。“酒曲”是用麦麸伴面粉加水按一定比例搅拌,然后用长方形的木匣子盛装,再赤脚上去狠踩,压成状似一块块青砖,到山上去采来上乘黄蒿包裹住,集中放在大木缸里“上汗”。

一个月后解开黄蒿,将这些“青砖”晒干备用。取用时就用弯刀剁碎,再过筛,再将筛面上面粗的部分用木棍敲打,直至加工成粉末状,这便是酒曲了。它与煮熟了的玉米糊糊也按比例掺和一起,集中放置一段时间后便成了“酒酵母子”。

这时,甜秆也晾晒得差不多了,取来用铡刀铡成短节节,同备用的“酒酵母子”一起搅拌均匀,然后集中放置在事先挖好的土窖中发酵。约莫一个来月的时间,也就差不多到了腊月中旬,打开密封土窖的一小角,任取一个甜秆秆尝尝,有辛辣之味了,好,该吊酒啦!

(原创作者:巴蜀中人)

忆外婆

转眼间外婆离开我们已经十四年了。写一篇文章来怀念外婆的想法由来已久,可好几次想起来,又不知从何写起。回忆是浓得化不开的甜蜜,是平淡相伴中的温馨,是小院炕头想不尽的思念,离去却又是那般的不忍心,那般的舍不得,那般的痛彻心扉。外婆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老人。养育了三女一儿,大姨、母亲、三姨和舅舅。应该没怎么上过学,除了《圣经》外,几乎没见过外婆读书看报。我家和外婆家直线距离五百米左右,从巷子里拐三四个弯过去,也不超过一公里。村里没有幼儿园,我的学前生涯大部分时间是在外婆家渡过的。外婆家院子在村子的最西边,北边是田地,西边临路,再西边是打麦场。院子有六七分地大小,大门在院子的西南角,进门后经过三米多长、一米多宽的小穿堂,正对面是个照壁,上面的图案已经没有印象了。穿堂的北边是两间半砖半土的瓦房,正间是三米多宽三米多深的厨房,南里间十平左右,是外婆外公的卧室,大炕占了三分之二的面积,炕头最暖和的地方,一定还放着我的小被窝。院子的北侧则是一溜五间较为高大的房子,进深五米左右,座北朝南,采光极好。西边三间一主两副,中间为正堂,正面墙上常年挂着一幅基督受难图,做礼拜、待客用,西里间做了库房,东里间用来住人。再东一间是外公和舅舅的木工房,用木板隔了上下两层,上层放东西,下层做工棚。最东边是舅舅的房间。 北房西侧的南面,靠墙搭了棚子,下面放着一张木质的织机。童年时我们的好些衣服,再往前些年外婆一家的衣服、床单,都是靠着外婆和那张人工织机,一针一线织起来的。夜幕降临,听着院外的蝉鸣蛙叫,昏黄的马灯灯光摇曳,织机旁边坐在外公亲手做的木质围栏里的小外孙,伴着外婆那有节奏的织机“咔嗒咔嗒”声沉沉睡去,那是我听过的最好的摇篮曲,真想时间就此定格。院子里外公种了很多树,靠着织棚有一棵高大的香椿树,挨着厨房有一棵桃子和苹果嫁接的树,一半结苹果,一半结桃子。离开厨房三四米远有两棵枣树,一左一右,恰似两个门神。院子中间还有十几棵杨树,棵棵直立,成行成列。再向东有葡萄架,一小畦菜地,最东边由南向北则是牛棚、鸡窝、猪圈,舅舅的门口还有一个小小浅浅的鸭鹅池,院子简直就是一个小动植物园。听外婆说,小时候我很喜欢到处乱跑,外公怕我跑丢了,他在院子里做木工活,就把我用绳子栓在枣树上,我就一直围绕着大树转圈圈,转累了,就自己坐在地上玩,不哭也不闹,比较好管。最神气的就是那只大白鹅了。在院子里追鸡赶鸭,到处都是它的地盘和子民。可我小时候没有熟读唐诗,不知道“曲项向天歌”,更不知它是书圣的最爱。一有外人上门,这鹅便“嘎嘎嘎”的冲上前去,也不知道是欢迎客人上门,还是提防什么,总之十分尽责。它或许是我童年的小伙伴,给我带来的快乐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,但我眉间至今留下了一道疤,却是它的杰作。这鹅后来是寿终正寝,还是被卖掉了,我就实在没印象了。外婆的院子便是我无忧无虑的童年。虽然没有接受过什么文化熏陶,却养成了我长大以后亲近自然,与人相处缺少机心的性格。我爱人经常说我太单纯,把什么事情都想得太简单,大抵也是儿时养成的吧。记忆中的外婆很慈祥、很亲切、对我很是宠溺。其实外婆外孙外孙女九个,孙子孙女三个,妈却说对我是最亲的,估计是我在外婆家时间最长的缘故吧。外婆几乎没对我生过气,更别说爸妈打我时,外婆就是我的保护伞。可我儿时印象最深的,却是外婆对我的几次训斥。第一次大概发生在小学二三年级时。我小时候爱吃糖,偶而上学前,我跑到外婆家,拿一块白馍夹着白糖(八十年代初农村白糖还是比较稀罕的),边走边吃着上学去。有一次找白糖却摸到油罐里去了,满手都是油,也不知道找毛巾或纸擦掉,就着炕边抹得到处都是,外婆第一次打了我几下,也没说什么,我至今也没明白外婆是嫌我浪费油,还是嫌我不讲卫生。但之后我还是照常过去夹糖吃。第二次大概是小学四年级。有一次应该是基督受难日,外婆家里做礼拜,十里八乡来了很多人,礼拜后大家要吃烧饼、喝红酒(好象是《最后的晚餐》,基督拿起红酒,对门徒们说,这就是我的血,又拿起一张饼子,说这就是我的肉,你们喝了这酒,吃了这饼,便是纪念我了。这就是我从外婆处听来的典故),结果我提前把放在桌上的葡萄酒给喝了,还吃了两块饼子,到用的时候,结果不够了,外婆拍了我几下,赶紧叫舅舅去街上买了酒补上。在我看来,对于基督教,外婆与其说是信仰,不如说是习惯,外婆的父亲、兄长是远近闻名的牧师,外婆从小耳濡目染,或许其中还夹杂着对父兄、对娘家的怀念。关于信教,外婆只是给我讲一些圣经中的故事,对于儿女们,鼓励而不强求,外公外婆在世时,每到周日,十里八乡的信徒来往,十分热闹,他们相继离世后,家里的礼拜就散了。外婆离世前,再三叮嘱,遵循基督教仪式,不上香,不烧纸,不磕头,却没叮嘱丧事从俭。丰俭由实、由人、由心,外婆从来不愿给儿女们带来不必要的负担。可外婆的丧事,母亲舅舅他们还是完全按照村里的习俗来办,该上香上香,该烧纸烧纸,该磕头磕头,不愿让村人说上一句闲话。外婆在天堂,也不知是喜是忧。我上高中去了解州,住了校,两周才回来一次,每次回来,外婆总是象小时候一样给我找好吃的,有时候还给一些零花钱,其实舅舅家也不宽裕。一次在外婆家剥玉米,我唱着刚学会的歌“不要问我从哪里来,我的故乡在远方......”,外婆不知怎么就生气起来:“你家在哪里?你家就在这儿。”我还有些莫名其妙。估计外婆不舍得她的外孙越来越远,越见越少,却又无可奈何吧。后来,我上了大学,参加了工作,离家越来越远,外婆逐渐苍老,见外婆的次数也越来越少,经常一年才回家一次,再后来,我稳定下来,成了家,有了孩子,还想着把外婆接到身边住一段时间,结果外婆就不在了。“子欲养而亲不在”,终于轮到我感受这句话了,我才知道那种滋味,百般在心头,每每在午夜梦回之际,泪潸潸而无所适从、心如刀搅。第二年清明节,我们去给外婆上坟,二弟说:“你看,就是咱niuo(运城方言,称奶奶或外婆)坟上迎春花开的最好”,我擦干泪水一看,果然满眼的迎春花,开得那么鲜艳,那么芬芳。外婆,一定是你在看着我们吧,你和外公在天堂一定要好好的,我们也会好好的。 2019年11月1日凌晨于西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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